何砚短暂地在医院里待了几天之后就出院了。
母亲出门工作,何杰去学校上课,他独自待在家,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转台,却找不到一个看得入眼的节目。
不能去学校的日子对他这样好动的人而言无疑是折磨,成天光只能坐着或躺着,想去哪儿都会被劝阻,做什么也绑手绑脚的,实在让他闷得慌。
昨晚班导特地来电关切他的伤势,电话最后捎来伊泽阳向接替他成为短跑项目代表的消息,初闻当下,何砚几乎能想像伊泽阳向在喧譁中被迫接受荐举时排斥的神情。
睡前,他过意不去地传了封讯息道歉,伊泽阳向只回了句:「好好休息。」
萤幕上的频道停留在下午时段重播的综艺节目,何砚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遥控器,没一会,目光又忍不住往窗外看去,屋外仍旧没有半个人经过。
他已经有几天没见到韩夏了。
那日昏厥以前,他依稀感觉到她抱着自己,也依稀听见她哽咽的声音。
他知道她哭了。
他想安慰她,想告诉她没事,想要她别哭,想伸手抱抱她,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。然而,手术完成后,韩夏却没有来医院看过他半次。
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难过,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到是谁对他下手。
然后他又会想,韩夏那么聪明,怎么会猜不到?
她肯定猜到了。
接着他又会想,如果韩夏真的猜到是谁,会有什么打算?她会像过去一样继续忍气吞声,还是会选择打破沉默,为她挺身而出?
他不知道,但他希望是前者。
他不希望看见她受伤,一丁点的小伤都不希望。
他喜欢的女孩子必须远离任何伤痛。
天色渐暗,空气里有了溼气瀰漫,似乎又要下雨了。
「韩夏,你应该有带伞吧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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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续几天独自一人搭公车通勤,韩夏下意识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,眸光失落。
何砚出院后,医生要求他必须在家里休养至少一个星期才能復学,否则以他那好动的性子,去了学校肯定坐不住,即使拄着拐杖,照样能走遍校园,说不准连体育课都要参与。
车外隐约传来了雨声,将思绪扯回现实,韩夏自回忆里抽身,转头看向窗外,这才发现车窗上佈满雨丝,天色沉暗,乌云密佈。
她咬了咬唇角,感觉胸口有些闷。
她不喜欢下雨天。
因为下雨会困住她的步伐,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背着相机探索这世界。
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母亲。
那一天,她母亲为了救回被浪捲走的她,不惜在明显变天的情况下走入风浪,后来海巡人员救起了她,却怎么也寻不见她母亲的身影。
雨越下越大,浪势增强,搜救队不得已暂时撤退。
她裹着毛巾瑟缩在父亲怀里,搜救人员解释海象险峻,搜救活动必须暂停,她听不明白那些话语,只是紧抓着父亲的衣领哭着说要找妈妈,父亲面色凝重,一句话也没说。
短暂的暴雨在几十分鐘后歇息,海巡人员又一次下海搜救。
最终,曾经温暖的人,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记忆深处的恐惧袭捲而来,将灵魂蛮横吞噬,韩夏倒抽了口气,脸色刷白,几乎窒息。耳边嗡嗡地传来该下车的站名,她慌乱地按了下车铃,落荒而逃。
冰冷的雨水猖狂落在肩上,没几秒就湿了衣裳。
「韩夏!」
何砚在骑楼等了好一阵子,一见女孩子下车,连忙打着伞上前,替她挡去倾盆大雨。
他垂眼低望,剑眉蹙拧。
女孩子的脸色苍白,眼神空洞,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,整个人失了魂。
相识以来,她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。
何砚直觉刚才在车上发生了什么事,下意识伸手握住她被雨水打湿的小手,摸到了一掌冰凉,他立刻收紧手,想用自己的体温驱赶她身上所有的寒。
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,韩夏怔怔地抬眸,这才发现是他来了。
「我们回家吧。」
男孩子的口吻远比过往的每一刻都还温柔。
韩夏点了点头,被动地任由他牵着,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,直至走进家门前的巷子,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,这人又不听医生的话,擅自把拐杖搁着就出门了。
她张口想唸上他几句,却找不到声音。
何砚牵着她进了屋,让她在沙发上坐下,接着又走进浴室拿了浴巾替她披上,紧接又进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暖身,最后熟门熟路地找出吹风机替她吹头发。
韩夏不晓得何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熟悉这个屋子,什么东西摆在哪儿都一清二楚,完全不需要过问她这个主人。
她也不晓得何砚为什么在公车站等她,为什么替她打伞,为什么送她回家。
她什么都不晓得。
她唯一知道的是,她的心是暖的,像从未放晴的严冬终于乍现了天光,暖热晒进了总是大雪纷飞的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