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一次见到秦泽,是在s大的美术展上。
裴栖月受邀参加,带着她的最新作品《浮影》。
画完那天,她拍了个照片发给褚茵。
褚茵那时正在邻市出差,忙得脚不沾地,等终于歇下来回到酒店,打开微信随意划拉了几下,就看到裴栖月发来的消息。
【看看怎么样】
一句看不出心情的话,前面配着的一张图片却让褚茵狂叫着从床沿上坐了起来。
第一次看到裴栖月的作品,是在某个老师的朋友圈。
裴栖月发了一幅图,顶端配了作品的名字,在一众贴着自己创作心得,创作过程多么呕心沥血的简介中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
她作品的情绪永远是淡淡的,就跟她的人一样,却能轻易打开人心灵的窗户,透出一根枝桠来,慢慢悠悠地挠抓,让人再也看不着其他,只被这一抹感觉牢牢抓住。
但很明显,裴栖月这次的情绪要更浓烈一些,好像在透过什么宣泄,抑或是作品里的人成了她感情的缺口。
褚茵花了大手笔来造势宣传,让裴栖月的作品在美术周刊上挂了小半个月,连同她的照片,也给她选了张最好看的挂在封面。
“门面嘛,总得装饰装饰的。”褚茵如此说。
裴栖月倒不在意这些,她长什么样自己无法决定,既然褚茵觉得好,她也没什么意见。
但这个决定,导致她一来到美术馆就被一众记者围堵,大家扛着长枪短炮,话筒都快怼到了眼睛上来。
“请问《浮影》是在什么样的创作契机下完成的,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?”
“有人分析《浮影》画得是一个男人,是真的吗?方不方便说一下是谁呢?”
“对于王纯的最新作品《日暮》,你有什么看法?”
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,裴栖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引向了下一个话题,在这种场合下,谁声音大谁位置靠前谁就有优势,裴栖月想了一会儿,凭借自己的记忆回答:“只是在一个日常生活中突然得到的灵感,至于画的内容我相信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见解,作品一旦诞生就不属于我了,大家随意发挥。”
她没有回答关于王纯的问题,毕竟她俩不熟,这几年也被各方媒体营销成了水火不容的态势,尽管她确实并不讨厌她,顶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嫉妒。
王纯是在叁年前突然火起来的,就在她沉寂大半年之后。
因为王纯长相艳丽,气质明媚大方,绘画风格也是大开大合,追求极致的色彩和感受,媒体很快嗅到了新的商机,将两人进行全方面的研究比较,最终得了“红玫瑰”与“白玫瑰”的俗气概念。
还记得一本杂志中曾有一篇文章颇有热度,标题就叫《红白玫瑰之争:到底是白玫瑰成了米饭粒》
这样拉踩的标题吸引够了眼球,裴栖月也知道,在这一场所谓的“玫瑰之战”中,还是自己落了下风——
这几年王纯扶摇直上,名利双收,办个人画展,接定制商单,甚至还在国外拿下了不少大奖,反观她,籍籍无名,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。
所以她才嫉妒,只不过从不言说,没有任何人知道。
等到记者散尽,裴栖月逛了几圈,才发现他们又围了一个人,来人正是他们刚刚提起的王纯。
裴栖月表情没变,仍旧往前走。
展厅里摆着不少作品,风格不一,却个个都是精品。
看了大概十多分钟,裴栖月看到了王纯的《日暮》,不知道展方是不是故意的,《浮影》正好跟《日暮》放在了一起,一个在左,一个在右,风格迥异,一个被深蓝色橙黄色包裹,一个则是一片艳丽的红。
不知道看了多久,身边传来轻飘飘的声音。
“你的风格变了。”
裴栖月循着声音看过去。
王纯穿着一条宝蓝色吊带裙,黑色的长卷发慵懒地搭在左肩上,红唇张扬,此刻正盈着一抹微笑。
她视线盯着墙上的画,两条吸收的胳膊环在胸前,乍一看,似乎并不是在跟裴栖月说话。
“人总得变不是吗?”
“你进步了,”王纯身子站过来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挑衅,“但我也不是停在原地。”
裴栖月不说话。
“什么时候让我看到以前的你,”王纯一边说一边看了《浮影》一眼,“这个,还不够水平。”
没能等来裴栖月的回应。
印象中裴栖月似乎总是这样,不声不响像个软柿子,看似很好拿捏,很好欺负,但你若真的与她计较,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不仅不解气,反倒平添几分糟心。
她最红的那几年,没人能看到后起之秀,无论她多么努力,多么另辟蹊径,与裴栖月相比,都只有靠边站的份。
所幸,终于等到了她退位的时候。
想到这儿,王纯心里舒坦了几分,再看向《浮影》,更觉自己领先太多。
人人都有黄金期,而她的,要比她长远多了。
两人没再多说一句话,各自看了一会儿就往不同的方向去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