疯子。无论是在救护车上,还是在手术室外,慎怡的脑子里都一直旋转着这两个字。在医院里待到晚上十点多,看着病房里刚打完镇定剂安静下来的人,慎怡才松了僵硬的四肢,缓缓站起来。对方的父母心急如焚地赶到,罪魁祸首却还在装好人。她冷眼看着这一切,看张应怀走到她面前,说要送她回家。慎怡说,“正好,我也有话想对你说。”早上晴朗如春的天气骗了人,逐渐深邃的夜里,暴雨悄然而至。慎怡和保安打了招呼,让张应怀的车开到楼下。她说出自己最后的期许:“也请你,再也不要来打扰我。”他却问,“为什么?慎怡,你应该清楚,我是比他更好的选择。”慎怡不明白为什么经历过荒唐的一天后,他还能露出狩猎般的笑容。这表情令她恶心。张应怀不愧是长期站在顶端的掠夺者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打蛇打七寸,想要得到一个人,就要先捏住她的弱点,或者伤口。他道:“起码,跟在我身边,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轻你,也不需要你出席任何一个你不想去的场合。”慎怡直接下了车。然而车外的场景,比张应怀的话更令她震惊。纪则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,撑伞立在车旁等她。“你……”还不等慎怡问出什么,张应怀就摇下了车窗。“纪老板。”纪则明温和地颔首,“你好。”张应怀似是想说些什么,他却先他一步开口了。“下雨了,我怕她没有带伞。”两个男人的眼睛隔着不远的距离,在黑夜里交汇。只一瞬,纪则明便礼貌地移开了。“张先生,雨天路滑,你开车小心。”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在伞上,纪则明牵起慎怡的手,将她拉得更近,两个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一起。不等待任何回复,他径直带着人离开。光线太暗,张应怀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,根本无法揣测这个男人看见自己的未婚妻被别的男人送回来,会是什么心情。慎怡也一样。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,纪则明的手是冷的。不知道他究竟在雨里站了多久、等了多久,他为什么会在毫无通知的情况下下楼?他知道张应怀为什么送自己回来吗?又或者,他听到了他们在车里的谈话吗?太久没见他,没有感受到他的体温,慎怡觉得好陌生。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,她自己都心乱如麻,又该如何开口。两个人站在电梯口,默数着倒数的电梯层数。慎怡突然想起来了,“那个蛋糕……”“你只想和我说蛋糕么?”慎怡的心好像突然从悬崖上掉落。她从来没有听过纪则明这样的声音。还没来得及反应,那双手就从她手心抽走了。“慎怡,”他转过头,眼神静静地落在她身上,像沉重的砝码。“你没有其他什么想对我说么?”叁十多层的住户,将等待的时间拉得极其漫长。那雨水顺着伞柄无声地落下,让纪则明想象出那天晚上在电话那头,她好像根本收不住的泪水。“慎怡。”他的声音更低了。
“你能不能……和我解释一下?”慎怡偏头,望向他的瞳孔。那里面盛着的几乎要溢出的思绪,突然让她觉得好累好累。什么都是,一切都是。无论是今天的事,还是昨天的事,或者更早更久远的事,她在此刻全然没有了述说的心情。在他这样的眼神里,哪怕只有一丝怀疑,好像都已经没有意义了。无论是她的盼望、她的等待,还是她忍气吞声受下的委屈,都变得一点意义,甚至一点意思都没有。纪则明想听什么呢?她垂下眼睛。“倒不如我问问你,你在想什么呢?”她的声音保持着平静,实则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欲断的弦,“因为你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,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,所有人都会存在不忠的可能,对吗?”语言是一把尖锐的刃。慎怡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,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轻看、怀疑过纪则明,更没有将这个伤疤当做他的把柄。然而却在今天,在本该开开心心却兵荒马乱的圣诞节,被她紧握着这一柄锋刀,抵上喉口。慎怡下意识抬头,清清楚楚地看见,纪则明因为这番话而急速收缩的瞳孔。他的脸色煞白,下意识地喊了一声:“慎怡。”“不。”她快速地摇头,“你不要说、你别说了……”逃避的坏习惯重新跑进她的意识里,慎怡几乎是想也不想,在电梯门叮的一声敞开时,猛地冲进雨幕里。她胡乱地翻着包包,像找救命稻草一样找到了车钥匙。快速地解锁、拉开车门、坐入、系好安全带,慎怡每一个动作都急得手抖,可真的是因为迫切吗?她不敢想,她不敢深究,外面传来拍打窗户的声音,她也不敢摇下车窗。纪则明模糊的声音透过暗色玻璃一遍又一遍地传来。慎怡、慎怡、慎怡。你做了什么,慎怡?她双手交迭在方向盘上,把脸埋进去,任由眼泪一颗一颗滴在腿上。此时此刻她多希望纪则明是个容易放弃的人。可他从来不是。拗不过他的执着,慎怡几乎是顶着覆灭的决心去面对他的表情。窗户慢慢褪下的瞬间,她看见一个被大雨侵蚀得十分狼狈的男人。他问,“你要去哪?”慎怡伸手揩去自己的眼泪,哽咽着说,“我回我爸妈家……我……”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?我说了很过分话,我无法和你待在一起?慎怡说不出口,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她现在只想离纪则明远远的。心里一边害怕他会就此而动怒,或者伤心,又一边期待,他能够像从前每一次替她纠正错误一样,把她留下来。可他只是点了下头,然后在慎怡难以置信的目光里,把伞从